我知道,這種事寫在專頁里也許不太合適,
但我只是很想說而已,因為這裡是唯一一個不會把話傳到我家人那去的地方。
6年前,我爸得了癌症,咽喉癌,割走了大半部分的喉嚨,本來早點檢查的話,是可以用更輕微的方式去治好的,但他一直都說喝中藥就沒問題,就這樣一年過去了,變成要在脖子上插著一根鋼管,說話只可以用手按著鋼管的洞口,發出沙啞的聲音。
當然,很多人馬上會說: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呀,你還有什麼要說的。
那我就得來談談我要面對的情況了。
我媽是一個精神病患者,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,她突然在床上大叫說整個世界都在轉,我不知道是什麼事,只知道她一直在說自己有癌症,有絕症,所以整個童年,我都害怕自己會變成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。
後來終於查出是精神病時,我也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。
我很難對你形容她的情況,她是一個很不合作的病人,不相信醫生的話,不按醫生的指示吃藥,突然就發狂罵人,突然就像個十歲的小孩那樣哭。
在我爸要動手術的那一天,她在聽到要簽紙的那一刻就趴倒在沙發上去,說害怕得動不了,所以,最後簽紙的是我的伯娘。
手術完了,我坐在我爸的床前守夜,這時,我媽才出現,情緒不穩的說了很多話,最後我用盡全力把她趕了回去。
出院後,我爸無法工作,只可以留在家里,我爸沒什麼愛好,唯一的寄托就是工作養家,所以,這使他覺得自己很沒用,再加上說話不方便,所以,你能想像吧,
他不會有什麼好脾氣的。
這些事,發生在我的高二里。
對呢,那麼,這個家是不是只能靠我呢,
靠我這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蠢材。
然後,我失控了,
你要知道,失控不一定會像電影里的瘋子那樣發狂大叫,
它只會,毀掉你的一切,
它會毀了你的睡眠,你的夢,你的表情,你的人際,
你的生活。
接著我便搞垮了一切,
我搞垮了和所有人的關係,自己的學業,搞垮了唸大學的機會,
半點美術都沒有修讀過的我,理所當然的沒考上美術學院,
拿援助金的我,也是不可以工作的。
我畢業了,然後,我什麼都不是了。
我爸對我很失望,
我媽,覺得我是垃圾,
我的朋友,沒有一個人看得起我,說我是伸手向政府要錢的乞丐。
儘管就算我工作賺回來的錢,並沒有援助金多,
這些說話,也是沒有停下來。
我是不是就這樣死掉就好了呢?
我這樣想。
有些時候,我也會想要求救,
找能聊的人,說這些事,求求別人幫我一把,求求有誰會來幫我。
然後?
[哦,是這樣呀,呵呵。]
[你努力點就能了。]
[為什麼不加油。]
[為什麼不爭取多點。]
對呀,呵呵。
有一天,你們突然說,你都不肯說出苦惱,我們可以好好聊。
如果,換來的只有這樣的[呵呵],那我說來干什麼,我干嘛要揭開這些傷疤,我干嘛要給你們用血講故事。
就算我說了,那又怎樣。
[哦,儘管你是這樣,但我還看過比你…]
恩,是呢,
畢竟,只是父親患癌的人,連新聞都上不了的,對吧。
如果有一天,有一個機會,我把你的人生修改成跟我一模一樣,
不多,不少,在你童年時,給你的母親一個不一樣的思考方式,
不多,不少,在你的高中最後一年,給你的父親一個同等的疾病。
就讓我看看,你們會怎樣。
你們還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說話嗎?
[你們根本不明白我!]
[你們不知道我的痛苦!]
其實,我想說的只有這些,真的,只有這些,
但拜電視所賜,這樣說話通常是給那些無中生有的小屁孩,用來討觀眾厭時用的台詞,
所以,我忍了6年了,最後還是沒能忍住。
我受夠了。
我真的快瘋了。